来源:上海证券报
一场抗击新冠肺炎的人民战“疫”，让我们前所未有地开始重新审视自己，也审视置身其中的世界。其中，生物安全、生态安全需要得到更高的重视，应该说已是共识。观之于资本市场，市场生态也是一个关键的话题。见微知著，要说有哪家公司集中体现了资本市场生态的复杂性，*ST信威可能比较合适拿来做点剖析。
说起信威，恐怕是这几年市场上最能折腾的公司之一，概念不少，热度不低，变化还快。公司的头衔也是换了又换，从“科技新贵”“成长明星”到“跌停王”“亏损王”，还有军工、卫星、5G等热门概念轮番登场。再看公司股价，也是几经起伏，大起大落。最近大半年，这家公司的股票交易几乎不是涨停就是跌停，永远在“板”上。情节之跌宕，反转之诡异，令人叹为观止。
2014年，信威以近300亿元的资产和现金，借壳中创信测登陆A股。彼时市场对这位“大咖”的到来寄予厚望，公司的经营业绩也不出所料地一路高涨。上市第二年，公司营收和净利润达到峰值的36亿元和19亿元，是借壳前的近16倍和126倍，市值也水涨船高到了近2000亿元。可惜好景不长，2016年末，网易财经记者实地走访，发文质疑公司柬埔寨电信业务可能存在虚假。面对汹涌质疑，公司停牌核查，此后三年未再复牌。期间，公司还抛出跨国军工收购，至今也是不了了之。之后，公司可谓坏消息不断，营收骤减、大幅亏损，审计报告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，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。一家风光无限的公司，好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。再然后，就是公司股票复牌后连续42个跌停、又22个涨停、再15个跌停，股价如坐上“过山车”一般上蹿下跳。
“却顾所来径，苍苍横翠微”。看到这样的情况，难免会生出无数的疑问，想知道是公司出了问题，还是市场出了问题。无疑，信威的42个跌停，主要原因是公司不靠谱，基本面发生根本变化。但这里面，股票的停复牌也是很值得回顾的一件事。公司停牌三年，市场已经发生很大变化，估值结构、估值中枢也不复以往。股票复牌后，投资者慌不择路，难免踩踏。当初，信威有媒体重大质疑，需要停牌核实情况，消除重大不确定性，稳定投资者预期。这样的逻辑看似成理，也于法有据，实践中却出现了情况核实不清楚就无法复牌的公司，其结果是股票失去了流动性。这样的情况，在当年算是顽疾，类似公司也不止一家。
变化发生在2018年底。沪深两所按照证监会的指导意见，出台停复牌新规，停牌多、停牌长的弊病得到了根本矫正。次年7月，在久拖不决后，信威在监管督促下不得不复了牌。此后的连续跌停，无疑给投资者带来惨痛的损失。但从市场的角度看，股票流动性的恢复，让不确定的信息得以在充分的交易中取得新的风险定价，为风险释放打开了通道。这样一个过程，恰恰折射出市场停复牌生态的优化和完善。可以说，个案和生态互为表里，很多时候要解决个案的问题，离不开市场生态的改变。不在制度安排上找到办法，问题就难以得到根本解决。
接着来看看信威2019年末的连续涨停。在此之前，公司本来经历股价大跌、半年报150亿元巨亏、披星戴帽等，眼看就快“楼塌了”，却不料转眼又“起高楼”。这样扑朔迷离的剧情，恐怕电影编剧也想象不到。表面上，是公司2019年底披露，要拿海外运营商一直没还的欠款及保证金作为出资设立5G基金，金额高达26亿美元。实际上，要出钱的几家海外运营商常年巨额亏损、财务状况成谜，基金出资恐怕只是“空头支票”。但就这样一个信息，外加上一个影影绰绰的军工概念，就让公司的股价扶摇直上，着实让旁观者的眼镜碎了一地。
公司的意图，可谓“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，无非是穷极无奈下端出来一盘没什么干货的菜。监管要求的风险提示也已经明明白白发了十几份，愿意看公告的投资者早就心知肚明，为何还是有这么多人，愿意前仆后继地为一个疑问重重的交易买单？说到底，恐怕还是市场生态。A股市场中小投资者为数众多，股价稍有拉升，就容易吸引那些风险识别和承受能力较弱的股民跟风买入。实际上，信威的连续涨停已不再是单纯的信息披露驱动，更多的是交易驱动。要解决这样的问题，光靠信息披露已经不够，可能还要在交易机制和市场监管上下功夫。什么样的交易机制，更有利于保护中小投资者？对于内幕交易和市场操纵行为，要怎样监管才能更及时有效？这些问题都需要放在优化市场生态的背景下来考虑，才能找到合理的答案。
在信威的处置中，还面临一个难题。5G基金的相关运营商和项目均在海外，查明真相要突破国界的限制，面临跨境协作、调查成本等实际的问题。那么，是不是在这样的个案处理中，就市场失效、监管失灵了呢？这个问题也需要辩证客观地看待。对市场约束和监管约束的效果评估，股票交易价格波动是一个方面，但也不是全部。可以想见的是，就算信威总在涨跌停板上晃，但在看到一份份风险提示公告和监管函件后，那些愿意读公告、有一定风险意识的投资者，自然会对这类股票敬而远之。但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。真正冲进去买股票的投资者，说得中性一点是风险偏好型，说的直接一点，要么是盲目乐观、要么是赌博投机，也应当买者自负。这大概也是我们市场的生态之一了。
信威的故事还在继续。剧情固然热闹，但躁动的背后，更应该看到的是市场生态建设的必要性。去年以来，证监会在多个场合阐述培养资本市场健康生态的重要性，强调众人拾柴火焰高，要市场参与各方要共同努力，共建良好资本市场生态。市场生态建设看似虚、实则实。良性的市场生态下，信息披露的功能才能有效发挥，那些靠实实在在价值支撑的优质公司才能脱颖而出，获得市场更多认可；而那些噱头不少、徒有其表的公司，会越来越没有容身之地，逐渐退出舞台。
实际上，变化正在发生。信威已经公告，在2019年年报披露后，公司股票可能被暂停上市。“博傻”的投资者，恐怕还得更当心一点。